2008年3月18日星期二

约定(2)

他们走出了地铁站,眼前出现的是被切平的大石头埔成的小巷路,并不是柏油路噢。两旁是三层楼高的商业建筑物,走在这小巷里,感觉好像走在一个窄长的天井,不同的是,两旁却是商业店铺,有麦当劳,银行,书局,礼品店等等。大约走了二十步左右吧,才真正的看到格林尼治的热闹。

左边是河岸的大广场,有艘大船,名叫Cutty Sark,是138年前由英国出海到中国载送茶叶回来英国的一艘大帆船,如今这船内部被装修为博物馆,是格林尼治一个名胜地。他们到达格林尼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所以也没去那儿逛了。

她带着他向右走去,大街道两旁美食餐馆林立,有名为‘大碗面’的小食中餐厅,有印度餐馆,墨西哥餐馆,地中海美食餐馆,意大利美食餐馆,美式牛扒餐厅,泰国餐馆,也有自助式的中餐馆,也有普通的面包店,三文治专卖店,咖啡厅。。。。。

‘噢,真不知要吃什么才好了。。。’他说。
‘你喜欢啊,我请客。’她说。
‘怎么可以要你当导游又请客?’他笑说。
‘唉呀,山长水远你那么久才来一次,别和我争了。’她说。

一面聊着他们一面慢慢的走在大街道旁的人行道,游客人群川流不息,车辆的声音,人声鼎沸,好几次他们都得提高声音来说话。走着走着,他们走过那间自助式中餐餐馆,而刚好那餐馆的音乐随着那已经吃饱买单后开门走出的人们飘了出去街上,他们俩相视一笑,就点头示意要进去这家餐馆了。无他的,不就是因为那音乐就是披头四的'I Want To Hold Your Hand'啊。。。。。。
拿了好些食物,他们坐下来,开始吃着那些中餐。

‘最近还好吗?’她问。
‘身体基本上还算健康,没什么大病,没有高血压,没有糖尿病,胆固醇没有过高,四肢健全,哈,还好啦。你呢?’他问。
‘我?一样啊。没有什么大病。偶尔失眠啦。可能写作那方面不大顺利,心情紧张吧。’她说。
‘写作方面有什么大问题吗?’他问。
‘mmm.....有时候想突破自己写作的框框,可是似乎力不从心。想改变一下,可是似乎什么也看不到,唉,真伤脑筋啊。。。。’她叹了一声。
‘你写的东西我常常都在看哪。忠实读者噢。。。。’他笑着说。
‘哎,真不好意思,写不出什么有深度的东西啦,不就是那些老掉牙的爱情故事。我现在都开始嫌烦了。哈。’她笑。
‘你对感情的见解,很细腻噢。’他说。
‘是吗?我总觉得爱情像海市蜃楼。。。。爱情的热气让人昏了头,以为眼前看到的就是真实的,然而事实又是如何呢?’她不经意的说着。

他想着自己和妻子之间渐渐变质的情感。想着他其实不想去想起的事实。两个人之间确实是还有深厚的感情的。彼此尊重,相敬如宾,妻子是个难得的好女人。脾气很好,对他温顺,对家庭尽责,对孩子疼爱。说什么也挑不出她的不好。然而就是这样了。这样说,似乎对她很不公平吧,不然还期望一个女人应该怎样?自己这样想着的同时都觉得自己过分。能安然无恙的相处一辈子,本来就是难得的事。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该,啊,或者说,其实自己实在找不到任何自己不幸福的理由。妻子温柔,孩子乖巧,事业稳定,身体健康。

‘最近在看什么书?’她问。一面搅动着咖啡。
‘<国境之南,太阳之西>。’他说。眼睛望着那有点焦味的鸡腿。
‘我也好喜欢这一本。唉,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否就是反复的只是抱着村上的书过一辈子,哈哈哈。’她笑。
‘谁知道呢?曾经沧海吧。’他说。
‘或许是执着。或许是偏见。或许是任性。’她说。

他想了想。都是。似乎岁月并无法改变人的一些什么。谁又能猜到时间竟然可以那么快的就飞过了呢?好像都来不及努力的改变自我,就夹带着自身的所有优点缺点,白发苍苍了。或许在某一天,看着自己年轻的孩子,和年老的自己说同一样的道理。人真的这么容易改变自我吗?他始终觉得自己对于某些事情的看法,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

‘你觉得40岁的自己,和30岁的自己,有什么改变吗?’他随着思绪,冒出这句话。她想了一会儿。餐馆里的音乐依旧是披头四的歌曲。啊,英国啊,这么十年又十年的,还是听到披头四在街上呢?

‘心态上变老了一点。决定事情时比较逻辑一点,哈哈。沉稳一点。皱纹多一点。很多事情都看开一点。或许说,对于得失,似乎不那么执着了。该怎么说呢?人生路已经走了一大半,该拥有的我已经拥有,迟早会失去的我已经失去,剩下的,似乎只是属于类似bonus的东西了吧。’她说。

‘Bonus?怎么说呢?比如说呢'他一面喝着热咖啡的说。

‘比如说。。。嗯~比如说,哎,也不知怎么说啊,词穷。哈哈。。’她笑说。他认真的想了想。
‘是不是有关写作?’他问。
‘或许是吧。或许是其中一样而已。除了写作,生活里还有许多啊。。。。’她说。

‘就写作来说呢?你觉得怎样才算是你40岁过后的Bonus?'他问。

她放下杯子。拿纸巾擦了嘴巴,挺直了身子,想着要怎么回答。

‘我其实并不满意我只能写爱情而已的那些文字。爱情啊,没爱过的人会憧憬,爱过的人依然逃不出它的诱惑。人一旦走入婚姻过后,你觉得那爱情的感觉还剩下多少?然而没有爱情的话,人又怎能和另外一个人完全快乐的走下去?我自身的矛盾在于,我其实并不是那么相信爱情,然而我的文字却总是歌颂爱情。你不觉得这样子很虚伪吗?你不觉得这样子写作,是一种很虚伪的动作吗?假如我所写的所赞扬的,其实是我所不相信的东西,你不觉得我很虚伪吗?我想逃出这虚伪呢,唉,逃得出就是算是bonus了吧。’她感慨的说。

‘那就立刻着手写其它题材啊。。。’他说。

‘我也试过。这难度在于,我的心会不自觉的溜回去爱情的文字里。写完了一看,觉得那些文字里,依然逃不出爱情的影子。你说要怎么办才好?’她说。

‘那就不要逃啊。。。继续写爱情的文字啊。’他说。

‘可我已经不相信爱情这回事了呀。’她说。

‘或许。。。或许你想欺骗自己呢。。。’他说。他把这话说了出来,又觉得好像是在对自己说似的。
她陷入了一阵的沉思。欺骗自己。她时时刻刻都在试着和自己交心。时刻都试着坦诚的面对自己呀。或许你想欺骗自己呢。。。。。是吗?是吗?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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